2010年7月20日星期二

悼二舅母


上个周末晚收到妹妹的电邮,说二舅母在星期六早上(马来西亚时间)去世了。我心头一惊,马上打电话到妈妈的手机。

我爸妈当时刚好抵达二舅家,我向妈妈了解了概况,然后再向二舅慰问和了解细节,最后不忘请他好好照顾自己。

二舅母患上糖尿病多年,后来又有了高血压和肾的问题,近期怀疑心脏也不好了,还未来得及去检查,就突然往生了,才享年62。

从小就和几个舅舅及伯伯住在同一个新村,孩提时常往他们家里跑,尤其是二舅家,当时外公外婆也和他们一起住。

对二舅母最初的记忆,始于她房间梳妆台上的一个装饰品。那是一对像红鹤之类的鸟,脚长长,有粉红色的羽毛,很漂亮。两只鸟儿面对面,中间有一个透明杯子,里面有红色的水。两只鸟儿会不停地轮流低头去‘喝’杯子里头的水,从不碰头。

我想那大概是他们新婚的纪念品。年纪小小的我,对于这‘神奇’的玩意儿深深着迷,二舅母也从不阻止我们进去她房间。

70年代初期还是物质匮乏的时代,村子里没几户人家有汽车。二舅是德士司机,家里除德士外还有一辆旧车,二舅母就去考了驾照回来,成了村里极少数会开车的女性。

我们的新村小小,有点‘与世隔绝’,巴杀里的小贩必须每天到外地去把鱼肉和蔬菜买回来卖。而刚好那唯一的华人鱼贩没有汽车,也不会开车,于是每天天未破晓,二舅母就和他一起去和丰帮他把鱼载回来巴杀。

因此,有时我会跟着二舅母一起去和丰巴杀,纯粹就是去‘吃风’,记得很多时候都是穿着睡衣的。那大概是我进入小学之前的事。

入学后,开始喜欢阅读。二舅家有个阁楼,上面有不少藏书,包括课本、电影杂志和漫画等,成了我探索外头世界的一个来源。

有时,读到一半,听到火车汽笛呜呜作响,我就赶快跑到屋子后面,透过铁格子窗,视线越过稻田,细数整两百米外经过的火车的车厢,偶尔还会跟火车里头的人挥挥手。

学校放长假时,我的几个表兄妹就会从怡保和太平回到这乡下,大家聚在二舅家,一起玩乐。有几次连远在双溪大年的远亲表哥们(叔公的孙子)也来度假,大家一起跑到田芭去玩耍抓蜻蜓,莫说住在城市的孩子觉得新奇,对我们几姐妹来说也是难得的趣事,因为平时大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小孩子只顾着玩耍,却从来不知道,二舅母到底花了多少时间煮饭来‘侍候’我们。有时遇有节庆,大家齐聚吃大餐,大概通常都是二舅母当主厨,吃饱后小孩子们就学着帮忙洗碗。

记得有好几年,二舅母因为要帮忙载鱼,因此把表弟送来给我妈看顾。她在巴杀时就帮我妈买菜,等接表弟时顺道把菜带来。忘了有多少年,我家的菜都是她帮忙买的。

70年代流行华语爱情片,二舅母偶尔会载我们几个小瓜去江沙看戏。甄珍,秦祥林、林青霞、秦汉和林凤娇等人的戏,主要是托二舅母的福,我们才有机会观赏和跟上潮流。

我升上中学后,参加了女童军,每个星期六早上有活动,有时必须很早到学校去。星期六的早上,通常没有学生巴士,很多时候,我都是六点之前起床,然后搭乘二舅母载鱼的顺风车到江沙去(那时她已换成去江沙载鱼而不是和丰),有时之前的那晚还会去她家过夜。

去到江沙巴杀时天还未亮,通常二舅母会请我吃早餐——喝美禄、吃大包、糯米鸡和云吞面等,过后我自己才转车去崇华国中。那是我难得有机会在咖啡店慢慢享受早餐的好时机。

念初中时,我们家还是没有安装电话,二舅家却早已有了。有时,我为了要打电话,会特地骑脚踏车到他们家去。二舅工作忙,当然不在家,二舅母也很纵容我,从不限制我打电话的时间,也不问我打给谁。

长大离家后,每年还是会到二舅家拜年。记得有一两次,知道二舅母当时煮了芥菜酸辣汤,也老实不客气地尝了一些才离开。

后来,二舅因为孩子都已在吉隆坡谋生,所以也和村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丢空了老家,住到大城市来了。所以我们偶尔见面的地点,变成是蒲种,不再是那小小的新村。

最后一次见到二舅母,是我们来美国之前的一两个星期。我忙得没时间去跟他们告别,他们却自己来我家了。等我们上机的那天,二舅如我所吩咐,早上六点钟就来到门口,我最后剩下可以送人的家庭用品,都让他拿回去了(之前已拿了一些家具)。可是,那天可能太早的关系,二舅母没有跟着一起来,所以没见着她。

对二舅母的记忆,如今细细数来,竟是我童年的一大部分。如果缺了这一大块回忆,恐怕我的童年会失色不少。

不知为何,早些时候还突然想起二舅母,念及她对我的好。

那天,放下电话后,我家老二问:“妈咪,你的二舅母死了,你会哭吗?”

这些年来,对生老病死有了不同的体会,对于很多事也尽量学着以处之泰然的态度面对。于是我说:“我不会哭,不过我会伤心。”

然而,当我今早开着车,在路上行走时,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二舅母,想到我这暑假要是有回去马来西亚,大概就有机会看到她的最后一面。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

愿二舅母一路走好,永远得到安息。

3 条评论:

  1. A lot of things 无可奈何, especially recently i heard a lot of friends, even my student, having cancer! We can just do our best! My condolence to you, my dear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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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淑芬:

    谢谢。
    是的,生命无常,愿大家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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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的确,生命无常。除了惜福,我也学习知足。二舅母的遗容很安详。我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快乐的。并像以往般,以她宽容的心,祝福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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