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于6月尾刊登于马来西亚《星洲日报》星云版。)
德寶拉是我以前住公寓時的鄰居。公寓只有兩層高,共8個單位;她住樓下,我們住樓上。剛搬進去時,她先來敲門跟我們打招呼,平時踫面也會聊幾句。跟其他鄰居相比,她算是很主動及友善的。
德寶拉有一頭金色的長卷發、灰色的眼珠,身材高胖。平時她出門上班都會穿戴整齊,化著相當濃的妝,走過她身邊時還會聞到陣陣清香的香水味。但有時一早起來也會看到她頭發蓬鬆、穿著寬厚及膝的睡袍出來遛狗。
德寶拉是單親媽媽,有個獨生女,約20歲,在社區學院念書。她女兒也像她,胖胖的,但偶爾見到我們都不理睬,有幾次還看到她抽煙。
身為單親媽媽,德寶拉一個人做3份工作,大概都是輪班性質的,包括在一家大型連鎖電器店當售貨員、在餐廳捧餐,還有在寵物店照顧寵物。她平時都很晚才下班,一個禮拜之中,只有星期二是休息日。
德寶拉說她以前住在另一個比較便宜的社區,租的房子很大,可以收納很多東西。後來為了方便新工作,就搬到我們這社區來。但這裡租金很貴,只能找一個比較小的公寓單位,很擁擠。當初搬來時,搬家公司幫她把大件的家具搬進屋裡,然後就把整個貨柜停放在她的停車位過夜,其他瑣碎的東西她得自己慢慢一點一點地搬進去。幸好停車位就在她家前面,但也花了兩天時間才大功告成。
德寶拉喜歡養寵物。她有一隻棕色的大貓,每次都蹲坐在她家客廳的窗台前。我們經過時,它就隔著玻璃窗靜靜地看著我們,動也不動。此外她還有一隻白色的小狗,每次她在屋外跟我講話時,它就來舔我的腳,在周圍團團轉。她說我們的公寓有規定,如果要養寵物,必須繳付特別的費用,而且必須住在特定的那幾座公寓。為了心愛的貓狗,德寶拉甘之如飴。
有一次我在公寓的公共洗衣房踫見德寶拉,她主動跟我聊了大半個鐘頭,那是最久的一次。我知道美國人很注重隱私權,沒想到她竟然把許多個人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她主動講,我就靜靜地聽,沒有多問。人家說“年齡”對美國人來說是敏感話題,可是德寶拉竟然問了我的出世年份。我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就告訴了她。她說我們年齡相同。
德寶拉有位男朋友,有時會看到他穿著牛仔褲和長袖襯衫出現,但我們沒講過活。德寶拉說男友的爸爸退休前是在美國太空署工作,當初美國人第一次上月球時他爸爸是有份參與籌備的。雖然家庭環境不錯,但德寶拉說男友不依靠家底過活,但我忘了他是幹甚麼的。她還說若不是男友幫忙支持家計,她母女倆的生活會更加困苦。但她也強調,自己跟男友之間清清白白,因為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反對婚前性關係,而我也沒聽她提過有甚麼結婚計劃。
她說自己管教女兒很嚴格,女兒不聽話時,她會暫時沒收她的手機,或幾天不讓她用電腦。這讓她的女兒很抓狂,於是就跟媽媽冷戰。她還說女兒的脾氣很硬很倔強,像她爸爸。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孩子的爸爸,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狀況。
德寶拉的停車位就在我們車子的隔壁。有一天我看到她車內掛了個暫時的殘障人士停車牌,後來看到她拄著拐杖從屋裡走出來,才知道原來她在電器店工作時跌倒,弄傷了膝蓋。她這一跌也真有點不妙,不但動了手術,還休息了一兩個月不能工作。那時其實她還可以偶爾開車出去,只是不能走動或站立太久。期間她男友有時特地開車從20英里以外的地方過來,就為了要幫她遛狗。
德寶拉說,幫她治療的醫生是男友的朋友,是很出名的專科醫生,許多受傷的運動員包括NBA籃球明星都來找他。後來,這醫生給她介紹了一位很好的律師,要幫她控告雇主,因為沒有提供安全的工作環境,讓工人將貨物胡亂擺放,導致她意外絆倒受傷。這控訴的勝算很大,估計可以獲得幾萬美元的賠償,她希望可以利用這筆錢來減輕一些生活負擔。當然,這得花上一些時間。
再後來,德寶拉告訴我,她申請深造成功了,而且還獲得獎學金,要去學院念Criminal Justice(刑事公正),因為她希望可以造福社會,要看到正義被伸張。另一方面,她的女兒也即將以學分轉移的方式進入大學,打算以後念醫科。如果母女都成功的話,那就真的一門雙傑了。
我們搬走之前,德寶拉問我有甚麼要賣的,可能她可以跟我們買一些舊家具。可是我沒這樣的打算,只好對她說抱歉。搬家那幾天,我沒有再踫見德寶拉,所以沒有跟她告別,也沒有留下聯絡電話。我想,我們之間大概就像浮萍一樣,緣來緣散,一切順其自然。但我心底默默地祝福她和她的女兒,希望她們像以往一樣獨立堅強,將來學業和事業有成,找到各自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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