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30日星期二

刘姥姥做手术(三)在家休养

5/30 出院回家后,身上留下了好些手术后住院三天两夜的‘痕迹’——因为插过好几条管子的关系,一对手肘及手腕黑青有瘀血;两个脚板上分别用黑墨水的圆珠笔画了两个 X,那是护士做记号要在那些位置测量脉搏的(竟然不在手腕处测量而是在脚板);腹股沟伤口还贴着纱布硼带,所以暂时一天不敢洗澡,只好抹身;与平日相比,声音微弱和‘温柔’得多了(还没恢复元气);走路慢了,尽量避免上下楼梯,若有必要,必须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慢慢走

医生说:不要提重物,所以不拿洗衣篮、不提水桶;因为还得吃血液稀释剂(blood thinner),要避免用刀或受伤,以免流血不止,所以暂时避免做饭和修剪花草;因为手术后头脑内的血管会发炎,造成视力暂时性更衰退,所以不要开车。这么多‘不行’,连主诊医生都开玩笑说,我这个家庭主妇有很好的理由不必做家务、在家当‘女皇’休息好了!

出院后第一天,老公和孩子帮忙做家务、煮食和照顾我。朋友之前帮忙送大女儿放学回家时,还让她拿了一个法国面包回来。女儿把它切片加料烤了做成晚餐给全家吃,让我感觉很高兴和幸福。(左图)

第二天(5/31)我觉得情况允许,就忍不住馋嘴,在小女儿帮忙之下,动手煮了日本咖喱鸡跟全家一起吃。不知是因为消化不良还是什么,当晚整晚睡不着,开始头痛和眼睛痛。第二天(6/1)早上,在没有防备之下,在床边呕得满地都是污秽物。赶快打电话给老公,他马上从办公室赶回来帮我清理。(以前我怀孕害喜呕吐时,他也是这样帮我清理的。18年之后,他还是愿意帮我做同样的事,感动。)我也赶快打电话给主诊医生 Dr. P,他开了止呕药方,马上传真到我指定的附近西药店。两三个小时后,老公就去把它拿回来了,很方便。这止呕药真不便宜,一排共10颗,竟要 34 美元。我有点固执,尽量避免吃药,也以为呕吐会停止,结果那天到半夜总共呕了5次。当然后来比较‘聪明’了,在沙发和床边各备置了水桶装污秽物(过后又是老公帮我倒掉清洗),不然就赶快到厕所去。可是到最后肚子空空,都呕不出什么东西了。过后两天没事,接下来那天又呕了一次。这次只好乖乖吃止呕药,结果很有效,不再受折磨。那两三天,老公就留在家里一边用电脑办公,一边照顾我。

如医生所预测,因为脑内血管暂时性发炎,双眼视力变得更差。本来只是左眼视力模糊,后来连右眼也一样,模糊和有黑影,甚至更糟糕。食物放在眼前,我看得不完全清楚细小的材料是什么。对着镜子,我看不清自己的眼睛。再也无法阅读书报。看不到手机上的讯息也无法作回复。电脑和电视的荧幕比较大,但最多只能看半小时,不然眼睛很累。无法在纸上写硬笔字,书法课也只好暂停了。老公买了放大镜给我,还是看得很辛苦,干脆放弃不看。对于喜爱阅读和书写的我来说,这是很痛苦和无奈的事。很多事情变得很不方便,整天无所事事,生活一片空白,节奏很慢

下图左:我的世界,像雾里看花,一切变得‘月朦胧鸟朦胧’。下图右:在模糊的世界里,连笑声也少了。



因为对强光极度敏感,在家也经常戴上墨镜,听起来很夸张,但没办法。眼睛‘不行’了,我只好用耳朵来听,把好多许久没动的光碟都挖出来,旧曲重温一番。有时则通过媒体播放器把家庭旧照在电视荧幕,看看孩子小时的可爱模样,或全家出游的欢乐时光,回味一番。那几天食欲不振,只好少量多餐、细嚼慢咽。三四天后,体重清减了三四磅,体力消退,说话没力,整个人病恹恹的。这种情况,我从来不曾经历过。

那天医生通过电话开止呕药方时,也建议我吃 IB 牌子的止痛药来减轻血管发炎的严重性。我家没有 IB 药,但有另一个 T 牌的止痛药,于是就以 T 药来代替。过后虽然头痛和眼睛痛减少了,但视力还是很模糊,还是常失眠,只好在白天时尽量闭目养神或小睡。被如此折磨接近10天之后,刚好是手术后的两周(6/11),必须回到主诊医生处复诊。Dr. P 跟我和老公谈了整个小时,解答了我们许多疑问。经他解释,才知道 T 药只能止痛,却没有消炎作用,我应该吃 IB 药。天呀,平常我们家的止痛药都是放着保平安,没人吃,什么牌子有什么不同效用我都搞不清楚。这回真是白白折磨自己了!

复诊回来后,不知是因为买了 IB 药来吃(不须药方)开始奏效,还是因为医生的话对我起了积极的心理作用,两三天后我就完全没有头痛和眼睛痛,胃口好转了。再过几天,开始看到手机上的讯息、可以作简单的回复、可以阅读一些简短的文字资料、可以在纸上写几个字,甚至可以在电脑上慢慢地写点部落格文章了!后来安然出席了 6/17 大女儿的高中毕业典礼,以及小女儿 6/18 的初中结业仪式,感觉很庆幸。这两个礼拜病情好转,我也尽量多做饭,不然太闲空了。无法做什么山珍海味,就做点简单的。以前常为三餐烦恼,现在觉得有能力为家人做饭是幸福的事。

一个月没有开车,都由老公当司机。幸好大女儿在几个月前考获驾驶执照,学校暑假从 6/19 开始后,我的情况也好转了,就不时由她载着我出去买东西、办点事,以及送小女儿去上点暑假课程,也正好可以让她多吸取开车的经验。前几天因为两个孩子都同时有活动,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开车。发现只要两眼并用,其实情况还好,只是最好避免走远路和陌生的路线。最近的两个周末都由老公载着去附近的太平洋海岸路线兜风、到新的海滩散心解闷。我的日子又开始充实和活跃起来,虽然偶尔还是有点失眠,但生活总算正常多了。


这次入院做手术之前,
只通知了自己的姐妹(手术后才通知老人家)、
几位帮忙接孩子放学的朋友,
还有几位平日一起去晨运健走的邻居。
出院后,这些朋友不但来探访,
还给我买来玫瑰、小食、载我去餐馆请我吃饭;
一位马来西亚朋友还两次自制了甜品送来,
韩国邻居则做了韩式寿司( kimbap)送给我吃,
让我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右图:朋友送来的自制韩国寿司和甜品。


这一个月来,感恩老公的细心照料,感谢孩子在忙着准备学年尾大考时还帮忙做家务。感谢亲友们的关心。感激那几位帮忙接孩子放学的朋友,所谓‘出外靠朋友’,这时候最能体会这句话的意义。当然不会忘记伟大的医生和护理人员的功劳。根据家乡的内行人说,像我这么大颗的动脉瘤,在马来西亚大概很难进行我这样的手术。也感谢护士们的照顾,她们的奉献,让我动容。至于义工们的付出,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医生说,手术后30天内还有一点小风险,因为那颗动脉瘤还有‘延迟破裂’(delayed rupture)的可能,会造成内出血、中风甚至死亡,因此提醒我们要注意它的征兆(如半身和一边手脚麻痹和无法忍受的头痛等)。如今,我已安然度过30天的危险期,感恩。医生说,我的眼睛大概需要几个月至半年的时间来慢慢康复,至于视力能够恢复多少还不肯定,得看视觉神经受到多少的破坏而定。我希望,也相信不会比手术之前更差。

自从几天前发表了《刘姥姥做手术》的系列部落格文章,并在 FB 和手机群聊小组公开我的病情后,许多亲友纷纷给我捎来问候和祝福。一些亲友还表达了他们的担心和难过,这让我很过意不去,因为这不是我要分享的原意。我把病情公开,因为这是一种比较稀有和难以发现的疾病,我希望借此给大家一个借镜,让大家有所警惕。跟一些亲友私下聊起,才知道他们最近曾经历或正面对一些比较严重的病痛。我们年龄已接近半百,身体里面的‘机器’开始老化和出现问题,大家必须多加注意。病从浅中医,不要逃避现实,应及早面对与治疗,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有好些朋友说我表现得很镇定和勇敢。没错,我一开始就很冷静面对,但也曾担心这颗瘤会破裂,害怕手术失败(当初听医生说有10%的风险,我以为机率很低。但后来医生又补充说是10%,不是 0.001 %,我才害怕起来)。曾经想过:万一有什么不测,家人该怎么办?如果双眼失明,以后怎么过活?但我也知道:慌张失措和胡思乱想是于事无补的,所以不如乐观积极看待。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吓坏亲友,让大家为我担心。

我对生命一直怀抱着感恩的心态。生日刚过,今年生日更多了一些感触。知道有很多关心我的人,感觉很温暖、感动和幸福。也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目前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非常宝贵,所以要更加珍惜每一天。健康是人生最重要的财富,请大家保重、加油!祝愿各位健康平安、愉快知足。

(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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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29日星期一

刘姥姥做手术(二)住院点滴


我一向身体不错,除了生孩子之外,从没住过医院。没想到这次要做三个小时的手术,而且是第一次住进美国医院,除了少许的忐忑,其实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对美国医院感觉相当好奇,并希望因此对美国的医疗制度有更近一步的了解。


5/28是手术日,
之前那晚11点之后,
我就必须禁食,
隔天早上也只有吃药时才获准喝一点点白开水。
7点多送孩子上学后,
老公就载着我去医院。
它是在海边城市新港滩(Newport Beach),
之前一周我也是来这里做 angiogram 的。

右图:老公说他从我病房外的长廊尽头可以看见这样的港口和太平洋景色。(网络相片)


这医院很具规模,
里面设计新颖宽阔,
装潢得挺漂亮。
一进入大门,
马上有位坐在轮椅上的男性工作人员趋前问我来意,
然后指示我去柜台前面等候。
这家医院以身作则,
聘请身有缺陷者工作,
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

左图:医院内公共空间的设计。(网络相片)

在柜台签好文件后,我和老公被指示走去放射部门,然后进入那边的手术前房间 (pre-surgery room)作准备。那边有两排约十个床位,都以布帘隔开,中间是数位工作人员的办公桌。我被分配到其中一张床。换上病袍后,护士指示老公把我的衣服和私人物品(包括钱包、手机和洗刷用品等)带回家,因为院方不会帮忙保管病人的私人财物,需要的用品,他们会提供。

接着,麻醉师来了。他看来相当年轻,用很斯文温柔的语气跟我解说待会儿全身麻醉的情况,并叫我放松心情。然后两位即将为我做手术的医生也来了,再向我们解释手术的情况,回答我们的一些疑问。在快要被推到手术室之前,我跟老公慎重地交代了两件事,作为万一有任何不测的‘遗言’(内容就不方便在这里公开了)。虽然发现这病之前我们已经去律师楼做好生存信托和遗嘱(Living Trust and Wills),当时我已经交代过这两件事,但在眼前这有点‘不知生死’的时刻,我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他。这时的气氛突然有点凝重,老公握着我的手安慰说:“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被推入手术室后,几位手术助理在床边走来走去地忙碌着,偶尔跟我讲几句话或开点玩笑。我身上及双手开始被插上一些管子,口鼻套上氧气罩。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我也第一次那么真实和直接地感受到:我的生命是掌握在医生的手中,医生真伟大。不久之后麻醉师对我说:“我现在帮你注射麻醉药,等下你就会睡着。手术大概是三小时,完成后我们会把你叫醒。”我看着墙上的时钟,是9:50。很快地,我就‘睡着’了。等到被叫醒时,时钟指着1:10,时间已经过了3小时又20分钟。Dr. P 对我说:“手术很顺利,你好好休息。”我听了,马上放下一百个心。接着我被推到深切治疗部(ICU, Intensive Care Unit)去。那边的设计有点像之前的 pre-surgery room,只是每个床位有墙壁、玻璃门和布帘隔开和遮蔽。



我身上及双手都还是继续连接着几条管子,左手手肘到手腕之处还绑着一片塑料厚板,以固定管子位置,避免它脱落。右手的食指头夹了一个会发亮的夹子连接着一条管子。庆幸的是,因为不须在脑部开刀,所以我只是在右边腹股沟有个小过1公分的伤口,贴上了纱布和硼带,过后也没有疼痛,但我的身体不能随意移动,以免碰触或扯动到伤口而继续流血。



我直直地躺着,不能下床,除了偶尔动动手指和脚趾头,什么都不能做,无聊极了。我只好开始在心里唱歌,唱的是我最近爱上的中国歌手李健的歌,这给我带来平静舒坦的心情。后来,灵感泉涌而至,我开始在脑子里为这次的生病和手术过程一句一句地‘打腹稿’,打算出院回家后写好放到部落格来。

左图:我床边有一大堆的仪器。


早上手术之前医生告诉老公说他可以回去办公室工作,不必在医院等待。手术后,医生马上亲自给老公打了电话报平安。老公下午四点左右来看我,给我带来了手机、老花眼镜及一本书。但因为怕影响仪器操作,我把手机关了,有必要用到时才打开。我手上吊着点滴,护士暂时不让我进食和喝水,感觉很口渴。结果老公来看我时,我声音开始低沉沙哑,人家必须走近我身旁才能听到我讲话内容。

老公逗留一会儿就离开回家。傍晚6点半,让我望穿秋水的晚餐送来了,让我欣喜异常。食物煮得很清淡,不过营养丰富均衡。还没吃完,老公又带着孩子来探望了,还给我买了蔬菜汤来。两个女儿轮流给我喂食,让我感觉很窝心。除了第一天的晚餐之外,第二及第三天的三餐,都有工作人员拿着菜单来让我点菜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食物分量不是非常大,我的胃口也不错,都尽量把全部食物吃完。像我这种情况,如果在马来西亚,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告诉我说“这个不可吃、那个有毒”呢?但现在我可是在美国,医生根本没说要戒口,所以我什么都吃,百无禁忌


我在医院共吃了6餐,下面是其中4餐的食物——左上:早餐。左下:晚餐。右上及右下:午餐。

家人离开后,我看了点书,然后准备睡觉。可是,进来深切治疗部之后,不管白天还是深夜,我都不得安宁——每个小时,左手臂上的血压自动测量器会自动鼓起操作;偶尔床边的仪器会‘哔哔’作响,表示一些药物用完需要补充,或仪器有问题要护士注意。同时,还不时有不同的护士进来测量体温、血压和脉搏、检查各种仪器,叫我出力拉她们的手和扳脚板之类的动作,还时常问同样的问题,例如:“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是什么日期?”所有这些,应该都是要测试我手术后是否‘正常’吧?幸好除了第一次回答日期错误之外(我是真的搞错了,以为当天的日期是 5/27,其实是 5/28),其他的测试我全部过关,证明我头脑清醒,很正常。到了半夜,护士还拿了一个重重的布袋来压着伤口作保护。又帮我一双小腿接上了自动按摩器,以免血液不循环。我整个晚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到了第二天,巡房的医生代表主诊医生来检查腹股沟伤口。结果发现还有点流血,不准出院,让我大失所望。



在深切治疗部的第一个下午,
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阵阵女生的甜美抒情歌声,
还伴有吉他伴奏声。
是有人在开着光碟吗?
还是有病人家属在为病人唱歌?
我搞不清楚。
第二天下午,
一位自弹自唱的女生出现在我的房间外面。(左图)
趁护士进来时好奇地问了一下。
护士说,
是教会的义工来唱歌为病人解闷。
护士也说,
其实这也为他们工作人员带来很好的娱乐。





到了下午,我被转去普通病房。询问之下,发现这里全部都是单人房,根本没有双人房或四人房之类的选择。这房间还真有点像酒店房间,有电视机、木柜、单人沙发床(可让家人晚上来陪伴)、桌椅、洗手盆、附属浴室和挂画,挺舒服的。(右图)

我身上的管子拆了一些,也少了一些仪器(所以可以开手机了),但还是不能下床,只好继续‘半睡半醒’,偶尔看点书、滑滑手机和继续在脑子里‘打腹稿’。这时觉得:能够下床自由走动,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晚上,老公带着孩子和刚好来美国游玩的马来西亚好友夫妇来探望,驱散了我的无聊,跟他们谈得很开心,声音也比之前那晚响亮多了。



第三天早上,我身上的全部管子被拆下,
护士协助我下床‘学走路’。
我很快就适应,就自己在房外的走廊慢慢来回走动。
过后护士也扶我到浴室去让我自己抹身。
后来巡房医生来,看到伤口没流血了,
知会主诊医生后,就批准出院。
我非常高兴,赶快通知老公来接我。
午餐后,护士来交代一些在家护理事项,
让我们签妥了出院文件。

左图·:摆脱了病床的束缚,感觉真好!



我换上老公给我带来的衣服,护士不让我跟老公坐升降机走下楼去,却吩咐我等义工推轮椅来带我去楼下大门口,等老公从停车场开车来接我。义工来了,是一位带着阳光笑容的小伙子。我跟他聊了几句,知道他是附近一位大学生,打算读完学士课程后修读医科,趁现在暑假来医院当义工吸取经验。我平时都有去孩子的学校当义工,对美国的义工制度有所了解。这次在医院继献唱的义工之后,再次通过推轮椅的大学生真实地感受到美国义工制度的完善和美好,让我佩服和感激。上车之前,我祝福这位大学生愿望早日实现,前途光明。

回家真好,home sweet home!可是在家修养期间,我却吃了好些苦头,且听下回分解。

注:之前 Dr. P 曾经说过,我将会收到两份账单,一份是医院的,一份是医生的。我昨天刚刚收到医院的账单,只有半页,总数是 133,975 美元。别吓到,我还没说完——经保险公司跟医院‘协商’之后,减了 96,382 美元。结果是:总数是 37,593 美元,保险公司付 32,258 美元,我自己得付 5,335 美元

对于这样的数目,其实我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大概两三年前曾经阅读了几乎整本 TIME 杂志的专题报告,对于美国的医疗收费制度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让我感慨万千和有点‘咬牙切齿’。在美国,很多年轻至中年的人因医药费破产。当然,你也可以通过盈利和非盈利机构帮你跟保险公司‘协商’,以降低医药费。这个课题有太多东西可以谈,也牵涉很多资料,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慢慢探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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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27日星期六

刘姥姥做手术(一)这是什么病?



前年下半年开始,左眼对强光非常敏感,在太阳底下或进入灯光很明亮的超市时,左眼常看到一点黑影。过去两年去作年度眼睛检查时(包含在眼科保险利益里头),我的眼科医生认为是老化的现象,没有特别处理,我也只能经常戴上墨镜作保护。

到了今年四月初的某一天,我偶然用手掌盖起右眼,以左眼作测试望向电视荧幕,结果发现左眼视力衰退得很厉害,看东西很模糊。于是4/24去见我的眼科医生,他看不出什么问题,介绍我去视网膜中心。4/27去视网膜中心检查,也看不出什么结果,建议我再去另一设备更完善的分行作更进一步的检验。5/11 在那边花了三小时做了五种测试,自己都发现左眼的‘不正常’。过后视网膜中心的医生把报告传真给我的眼科医生 Dr. C 一起进行讨论。 Dr. C 在晚上九点钟打电话来,说我的视网膜没问题,但建议我去照脑部的磁核共振成像( MRI,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躺入那个样子有点像棺材的机器一个小时(5/15),身体完全不可动弹(不然照出来的影像会模糊),而且即使医护人员让我戴上耳塞,还是听到几种不同的机器声,其中一种像机关枪,‘哒哒哒’地响。

出来后去见医生(神经学兼放射学专家 Dr. P ),电脑荧幕显示我的头脑里面长了一颗东西。医生说那叫动脉瘤(aneurysm),长在脑部的则叫脑动脉瘤(brain aneurysm/ celebral aneurysm/ intracranial aneurysm, IA)。也就是说我的脑部动脉某部位有不正常的增大或像气球般向外鼓起,并压到我的视觉神经,所以影视力。这情况跟我的小妹夫有点相像,只是他是因为癌症肿瘤压到视觉神经而影响视力,目前还在治疗。

            脑内其他部位的动脉瘤(网络相片)。
医生建议马上再做 PET Scan( 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中文叫什么呢?正电子放射断层扫描?),以更进一步了解情况。PET Scan 程序简单得多,手部被注射一些液体后,躺着一会儿就扫描好了。

我和老公对动脉瘤一无所知。Dr. P 说,只有2% 的人会得到动脉瘤。根据资料,它可生在动脈任何的部位,但最为常见的地方是脑內动脈和大动脈(身体的主要血管), 尤其在腹部及 胸部。动脉瘤也可生在膝蓋后,大腿的主动脉以及颈动脉内等。它的成因包括先天性缺陷、高血压、创伤、膽固醇积聚以致动脉硬化、感染、某些疾病如糖尿病及梅毒(性传染病)以及抽烟等。但医生查问了我的健康情况后说,那也是我的个人‘运气’,也就是说我比较倒霉咯!动脉瘤本身没有征兆,许多人因为肿大的血管突然破裂,而造成体内出血、中风,甚至死亡。我因为视力衰退发现了这病而有机会及早治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在 5/21 又去做了血管造影 (angiogram),就是从腹股沟插细针进去血管,含碘的造影剂会通到脑部去显示血管病变的详细情况。做 angiogram 后必须在医院休息至少四小时,所以那天是在医院从早上呆到傍晚才回家。回家前,护士来填文件,其中一个问题重复了两次:“Do you feel safe to go home?” (对于出院回家,你感觉安全吗?)“我回答:“Yes.”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护士解释说:“这是政府规定的问题。如果发现一些妇女是家庭暴力受害者,我们不会让她们回家,而是送她们到收容所去,然后通过法律程序保护她们。”政府以这样的措施来保护家暴受害者,值得赞扬。

医生趁老公来接我时找他一起谈话。他说我这颗脑动脉瘤超过两公分,算是巨型(giant )的,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破裂(rupture),带来生命的威胁(life-threatening),所以建议在 5/28 做 endovascular embolization (也叫 coiling )的手术。虽然有其他的治疗方法,但他认为这项手术对我的情况而言是最恰当的。于是,老公决定临时取消机票,搁置原本 5/25 要到亚洲出差的计划。

我亲口询问了 Dr. P 在这方面的经验,发现虽然动脉瘤患病率极低,但这整十年来,他平均每个月也处理五六个案子,算经验丰富了。他坦白相告说,洛杉矶也有很好的专家可以处理我的情况,我可以去咨询其他医生的意见。后来我上网看了Dr. P 的专业背景资料,对他有极大的信心。另一方面,他附属的这家医院离我家比较靠近(大概 10 英里),我就不再作他想了。但为了谨慎起见,我又分别致电我的家庭医生和眼科医生向他们咨询意见(两位都是会说中文的华人)。他们之前已经接获 Dr. P 发去的报告传真,也对 Dr. P 的专业背景有点了解,都赞成我尽快让他帮我做手术。Dr. P 担心我临阵退缩,还特地给我的眼科医生打了电话,结果我的眼科医生又在某个晚上九点钟打电话给我(白天都太忙碌了),以确定我到时会出现在手术室。

与其同时,我联系了医疗保险公司和医院,确保为我进行手术的这家医院是在我们保险的系统里头,而且两位负责的医生(主诊的 Dr. P 和其助手 Dr. N)也跟保险公司有签约,这样我的手术费用才会被涵盖在保险利益里面。根据Dr. P 估计,全部费用大概需要五六万美元,如果没有保险的话,真是会让人吃不消!(我至今还没收到医院账单,还不知道总数和自付额是多少。)

另一方面,我又上网看了更多关于脑动脉瘤的资料,跟医生讨论过手术的风险和详情、之前的准备及之后的护理等,而且还看了一段视频,知道手术是如何进行的。这些知识让我对这项手术提高信心,减低了恐惧感,非常有帮助。(很多时候,恐惧感是因无知造成的。)

因为医学科技的先进,endovascular embolization 或 coiling 手术可以不须要在脑部开刀。简单来说,医生会在腹股沟(就是靠近大腿和腹部连接处)切开一个小口,植入一根螺旋线(由柔软的钛合金 titanium 制成),然后引入至脑动脉瘤处定位,并永久地留在那里。螺旋线会卷成螺旋圈狀,从而阻塞血液进入动脉瘤,也可促成血液凝结,使血液不再流入动脉瘤,从而消除动脉瘤破裂出血的风险。与其同时,一个‘支架’(stent)也被永久置放于血管内靠近动脉瘤‘颈项’处,以协助固定着螺旋圈。医生说,单单这个‘支架’就需费一万三千美元,让人乍舌。我有点疑神疑鬼地问:“那以后在机场经过 X光扫描时,这些螺旋圈和‘支架’会引发警铃大作吗?”医生笑着回答说:“放心,不会。”

手术之前几天,医生开始让我吃血液稀释剂,以防止手术进行时血液凝固,造成并发症。他并要我放松心情,因为紧张及波动的情绪会带来动脉瘤破裂的危险。虽然知道这项重大的手术有一点风险,但我选择乐观看待。医生提醒说,手术后第一个月血管会暂时性发炎,造成视力更加衰退,劝我暂时不要开车,好好在家休养。于是我请了三位熟悉的朋友帮忙接两个女儿放学回家(早上则老公送去学校),得到她们热心地拔刀相助,让我非常感激。知道会住院一两天,我也对家里的事务做了一些安排和交代。幸好两个女儿都十多岁了,晚上老公也会在家陪伴,没有太多要操心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等待 5/28 手术日的到来。

关于endovascular embolization 或 coiling 手术的视频:https://youtu.be/15J5s9fwSEE
脑动脉瘤基金会的资料:http://www.bafound.org/brain-aneurysm-basics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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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19日星期五

中学毕业典礼

2009 年初移居美国至今已满六年。我家两个女儿也分别完成了美国初中及高中教育,最近分别举行了结业和毕业典礼。

美国小学六年教育,之后升上初中 (Middle School)两年(七和八年级),高中 (High School) 四年(九至十二年级),是完全分开的不同学校。根据我对孩子学校的观察,美国小学像天堂,学生们课业轻松,每天玩耍的时间很多。升上五六年级之后,功课开始增加;而且大概因为我们学区竞争激烈,老二又身处所谓的‘精英班’(GATE,Gifted & Talented Education),课业更是深奥和繁重。到了八年级,由于教育改革采用新的制度 Common Core,许多学生更是吃了不少苦头,经常读书做功课到三更半夜。如今老二终于完成八年级要升上九年级,举行了‘结业仪式’。对于我们亚洲家长来说,这不过是完成初中教育,没什么特别的,但美国社会却对其相当重视。他们并把它称为 Graduation Ceremony(毕业典礼),而是 Promotion Ceremony,就是‘升级’到高中(九年级)的意思,所以我在此把它称为‘升学典礼’。

老二初中的学校与老大不同,老二读的是我们家附近一所全新的初中,他们是第一批由七年级入学到完成八年级的学生,有着历史上的意义。但同样的是——‘升学典礼’在学校的草场上举行。以前老大的的仪式是在清晨 9 点钟举行,天气还好;这次老二的却是由早上 10 点半开始至 11 点多,六月中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们带着沙滩椅去,幸好还勉强找到一个最后面有点小树荫的地方坐下来。有些家长干脆撑起雨伞或架起大大的沙滩阳伞,另一些则很潇洒地在享受加州阳光。学生和老师们最惨,虽然有椅子可坐,却完全没东西遮顶。


仪式开始,八年级学生们列队入场就坐,先是宣读忠诚誓约(Pledge of Allegiance)和校长致词。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校长很有亲和力,很受学生和家长们爱戴与尊敬,我也很喜欢他。接着是学生会主席致词,然后是两位学生代表致词。这两位学生的演讲稿是由三十多份中精选出来,有一定的水准。接着,八年级学生由两边分开列队到前面领取结业证书,办发证书的是各自的 TA。TA 就是 Teacher Advisement,像我们所谓的班主任,负责某班的行政、收费及排课等事宜,不一定有教导该班任何科目。学生每星期大概到 TA 的班上三次左右,每次大概 15 分钟。这次总共有 500 多位学生结业,可谓人数众多。只见那些十四五岁的女生们都穿上漂亮的裙子,甚至有点摇摇摆摆地脚踏高跟鞋;男生们一些西装革履,或至少穿上整齐的长袖衬衫配长西裤,甚至打上领带,与平时的普通穿着很不一样。颁发证书时,家长纷纷涌向前拍照,后面的人视线都被阻挡了,情况有点混乱。


最后,校长吁请全体八年级学生起立,正式宣布大家结业及升级(到九年级)了!简单而隆重的仪式就此结束,家长们纷纷寻找各自的孩子,献上鲜花、气球或礼物、拍照留念,然后散去,离开这所崭新却让人怀念的学校。

告别八年级还有点天真稚嫩的岁月,升上高中九年级,之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大家开始(其实很多人是在更早之前就开始了)为升大学认真思考、排课及铺路。一般大学录取标准是着重学生在校的成绩(GPA ,Grade Point Average)和考试局统一考试 SAT 或 ACT,很多著名的私立大学也很注重课外活动表现。一般高中生十年级之后都非常忙碌,因为一般大学注重十年级之后的成绩。接下来大多数学生都会在十一年级开始报考 SAT 或 ACT,可考无数次,也有考至十二年级秋天的。专家一般不鼓励报考超过三次,因为水准已从中知晓,不会有很大差别。

进入十二年级,学生开始忙于申请大学、补助金和奖贷学金,各大学有不同的要求(例如写论文和自传)和截止日期,通常最迟是在十二年级那年的一月尾。到了三月尾四月,大学录取通知纷纷出炉,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时刻!不打算申请大学的,可申请进入最靠近的社区学院(Community College),不须具备 SAT 或 ACT成绩,至少读两年,过后转移学分进入大学,可节省不少金钱。即使被大学录取了,学生们还是必须维持十二年级的成绩水平,否则大学有权利在最后时刻取消入学资格。

毕业之前几个月,学校就开始为十二年级的毕业生(Seniors)举办一系列的庆祝毕业活动(自由参加性质,都须付费),例如烧烤会(BBQ)、早餐会(Seniors' Breakfast)、一日游(Field Trip)和舞会(Prom)等,其中以舞会最让人大费周章。女生们都会特地去购买晚礼服,男生的礼服通常可以到西装店租用,有专门的配套,总之大家都会从头到脚盛装一番。有些女生会被男同学邀请参加舞会,到时会有专车接送,可能先共进晚餐或拍照,然后才一起出席舞会。前两年我曾经在放学时候,看到有男生在办公室前面路边在一群男女同学起哄及‘协助’下(下图左边穿黄衣的人),举起大字报,邀请某某女生参加舞会,情况就像人家公开求婚一样,真让我大开眼界。




没有男同学邀请的,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席。当然,这些舞会像平常学校举办的舞会一样,须遵守规则,而且都有家长当义工监督。我们学校这次是租用附近一所私立大学的礼堂举行舞会。


服装店内的舞会服装选择,在我当大学生的那个时代和环境来说,是难以想像的。

来到学年的最后一天,是高潮时刻,就是举行毕业典礼(Graduation Ceremony)。如果自己学校的礼堂规模不够,那就租用其他地方,例如老大的学校就租用本地一所大学的活动中心来举行。跟马来西亚最大不同的是:美国高中生是穿毕业袍、戴四方帽的,而且你可以选择把毕业袍和帽子买下,不超过十美元。每个学生家庭可以获得两张免费的入门票,另外可以购买额外的,每张 5 美元。美国社会很重视这高中毕业典礼,有工作的家长都会特别请假出席,有些家庭还会买票带着‘亲友团’去表示支持。

在偌大的活动中心里,座无虚席。仪式开始是宣读忠诚誓约,接着是学校乐团演奏国歌,并有合唱团毕业生成员领唱。然后有两位毕业生代表、一位教师代表和校长致词。接下来是 500多位毕业生分开左右两边轮流上台领取文凭,由各自的 TA 颁发。每位 TA 大概有 20 多位学生,他们也都穿上各自的旧毕业袍和戴上四方帽。我们学校高中四年都是同一位 TA,师生之间关系熟络,大家都会互相握手或拥抱一下。


一些 TA 和学生很有默契(或许是之前先约好的),他们颁发和领取文凭之前在台上先互相比手划脚地‘打交道’,男生和男教师甚至会跳起来互相用肩膀碰撞一下,女生则牵起男教师的手像跳舞般转个圈,非常有趣。学生们的亲友团在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被叫到时,都会大声欢呼一番,喧叫声此起彼落,非常热闹。美国人在这方面的感情表白直接坦率,毫不掩饰,与我们东方社会有很大的区别。下台后,校长在楼梯口跟毕业生们拥抱祝贺,学区教育总监和两位学区教委也跟他们握手道喜。


接下来,是毕业班主席致‘告别词’。演讲结束时,他吁请毕业生们把各自四方帽上的帽穗或流苏从原本的右边拨到左边去,象征大家取得文凭毕业了!(我以前大学毕业典礼时怎么好像没有这样的指定动作呢?)紧接着,是合唱团毕业生成员领唱校歌。唱完后,全体毕业生纷纷脱下四方帽往高空抛去,并兴高采烈地高声欢呼一番!最后,毕业典礼在乐团演奏凯旋进行曲中结束,家长与各自的孩子在活动中心外头会面,并送上鲜花、气球或礼物,拍照留念,然后慢慢散去。



在几位演讲者之中,其中教师代表的演讲最让我印象深刻。他是一位英文老师,曾经教导我的孩子。他说他喜欢吃披萨,而且喜欢到 Pieology 这家披萨店去。在那里,他不喜欢选择店家固定的那几种口味的披萨,他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材料,制造属于自己独一无二口味的披萨,就像为人生打造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并借此勉励毕业生们勇于突破,不随波逐流。在等待烘烤披萨的时候,他喜欢浏览这家店内满墙的格言(Quotes),那里总有许多让人深思给人启发的好句子。他借此鼓励同学们多阅读和思考,以充实人生。

毕业典礼在傍晚五点进行到整七点钟才结束,用过晚餐,到了晚上十点钟,毕业生又兴致勃勃地赶到学校,有巴士来接送他们去参加毕业晚会(Grad Night),地点是神秘的,之前完全不公布,要抵达时才会揭晓(这也是自由参加性质,但多数人都会参加))。这些地方可以是户外,也可以是室内的,主要就是拥有很多游乐设施,可以让毕业生们玩个通宵达旦,吃喝玩乐交通的费用全包含在收费里面,到时完全不必再带钱去。据说曾经去过的地点包括迪斯尼乐园、ESPN Zone 和 Dave & Buster 等室内游乐中心,这些地方到时是特别被学校包租下来作毕业晚会用的。这次,老大的学校去的是本县的游乐场(Orange County Fairgrounds)。学生们到了隔天清晨六点之前就由巴士送回到学校,再由家长接回家。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毕业庆祝活动终于真正结束,也代表着中学生涯就此画上句点,学生们即将步入大学/学院/社会大学,也踏上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我们一直跟孩子强调;大学只是人生另一个学习阶段的开始,学业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学习如何面对人生、如何做人、待人处事、解决问题,为自己、家人和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快乐和贡献。未来的人生要由自己去创造,加油吧,孩子!